淩晨一點,天上明月高掛，蘇家村躺在搖曳的月華中，格外的靜謐和安詳。

蘇涯審視今晚的學習成果，滿意地看著那一張張滿分試卷。好了,可以安心睡覺了。

她拉過被子,閉眼,安詳地……

下一秒，整個老蘇家仿佛都活過來了,到處都是人進進出出的聲音，喧鬧聲、尖叫聲、斥責聲、亂吼亂叫……

蘇涯瞪大雙眼，捂住撲通亂跳的小心臟,咋回事？瘋了吧，這才幾點？咋這麽吵？

她氣勢洶洶地打開門,然後,被那充滿煙火氣的忙碌景象給糊了一臉。

大伯娘正在把昨天晚上泡的豆子撈起來,過濾,看到蘇涯，笑著說：“呦,招弟,你也起床準備幫忙了？”

……

“大伯娘，你們這是幹啥呢？”蘇涯呆滯問：“這才幾點？這麽早就開工了？”

正在削竹簽的蘇奶奶,一看到蘇涯來了，整個人就沖過來了。

“奶的寶貝招弟啊,你咋這時候起床了？這裏有咱們就行了,用不著你幫忙，你趕緊睡回去。”蘇奶奶拉著蘇涯心疼地說。

蘇涯相當震驚，她記得他們昨天晚上十點多還在掃豬圈吧？這咋淩晨一點多就起來了？

他們真的有睡嗎？

“不,奶奶，你們咋這麽早就起來了？”蘇涯吞咽口水，艱澀問：“做豆腐也不需要這麽早吧？”

“我琢磨了一下，這村裏的全是窮鬼，沒啥有錢人，割韭菜也沒幾個，”蘇奶奶非常雄心壯志，“我決定要把攤子支到縣裏去！這樣才能賺大錢。”

蘇家村離縣裏的距離不算遠，但是步行的話至少也要兩個鐘。更何況，他們得把這豆腐攤子給挑起來……

天地良心，她蘇涯這是想讓這老蘇家人吃下苦頭，沒打算讓他們去送死啊！

每天睡那麽幾個鐘，又工作這麽久，還要爬山涉水，這還要不要活了？

蘇涯試圖阻止蘇奶奶，“奶，咱可以先在村裏面嘗試一下。這大清早就往縣裏面跑，咱們家人也熬不住啊。”

“熬不住？”蘇奶奶瞪大眼睛，轉過去訓斥老蘇家人，“哪個小崽子熬不住了？滾出來！讓我看看！”

被瞪著的老蘇家人齊齊打了個冷戰，有志一同快速搖頭，“不，沒有，不累，老開心了。”

事實上，他們確實也感覺不到累。這可是錢啊！再堅持一下，大把大把的錢就到手啦！

想想以後的美好生活，這時候累一點，算啥？

蘇涯：……

恰在此時，一股濃郁的鮮甜的香味傳來。蘇涯深深一吸，這豆漿這麽快就煮好了？這老蘇家人幹活還真利落。

“奶，你看咱們家人幹活這麽快，就算要去縣裏面，也不用這麽早吧。”蘇涯滿懷希望問，“要不改天讓大家都遲一點起來？”

蘇奶奶雙手叉腰，“還遲一點麽？我這都嫌時間不夠了！”

“你看看，咱們做了豆腐之後，還得把那臭豆腐的醬料給調了，香豆腐給切塊了，那豆腐花也不能磨蹭……”

蘇涯給聽迷糊了，“奶，咱不是說好了，剛開始只做豆腐嗎？這一下子咋做恁多東西？”

“誰說好了？”蘇奶奶搖頭三連，“不可能的，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，我咋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錢長腿跑了？”

蘇涯目瞪口呆。

蘇奶奶不是社會主義紅旗下，最淳樸最樸實最勤勞的老農民嗎？咋這老農民領導的家庭產業，妥妥的資本主義黑心企業啊！

“不，”蘇涯艱難說，“我覺得賺錢重要，但大家的健康……”

蘇奶奶卻不耐煩了，她那竹簽還有好多沒削呢，可不能再讓她家寶貝招弟在這頹靡軍心了。

蘇奶奶幹脆利落把蘇涯塞進房間，蓋上被子，“招弟，快睡，家裏的事甭管。”

說罷，便急急忙忙地跑回大院了。

今天是去縣裏支攤的第一天，絕對不能出錯。

聽著外邊熱火朝天地幹活，蘇涯深深郁悶了。這，好像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啊！

瞪著天花板看了好半個鐘，蘇涯怎麽樣都睡不著，麻溜地滾起來學習。

拿起筆那瞬間，蘇涯馬上舒坦了。看來，自己還不夠勤奮啊！這思想覺悟，都比不上蘇奶奶，這咋可以？

學習！學習！

**

經過長時間的忙碌，一切終於準備就緒。

蘇奶奶站在門口邊點兵點將，“老大、老二和老四，你們都和我去縣裏支攤去。”

“剩下的人就待在家裏侍候咱家的寶貝豬豬，”蘇奶奶叉腰，“要是我回來，發現咱家的豬豬掉一根毛，我就扒了你們皮！”

眾人得令，飛快點頭承諾。不用蘇奶奶叮囑，他們也會當照顧祖宗一樣照顧那三十頭金豬豬。

更何況，祖宗不給他們錢，這豬豬可渾身都是錢！

蘇家三兄弟本來對去縣裏，還相當興奮。

然而，這一路上也太辛苦了吧。

蘇老大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的道路，喃喃自語：“娘，到了嗎？我快不行了。”

“我也不行了……”蘇老二快被這沈重的擔子給壓倒了，“娘，要不咱歇歇？”

蘇老四推著小推車，本來是最輕松的，但是這車的貨物也忒多了吧！他喘氣喘得如同拉箱，“娘，娘，娘……”

蘇奶奶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們一眼，她咋生出了這麽不爭氣的兒子？不辛苦，能賺大錢嗎？

又想賺錢，又不想努力，做白日夢呢！

“歇歇？歇歇啥？！”蘇奶奶一人給了一個爆栗，“耽誤了咱們家的豆腐大業，你們能付的起這個責任嗎？”

三兄弟委屈巴巴地繼續趕路。他們娘，好兇啊，打人咋能這麽疼？

前路漫漫，擾人的蚊蟲也多。三人的體力漸漸告急，喘息漸漸粗重。

沈默中，不知道是誰說了句話。

“娘，如果賺不入了錢，咱們就別幹了吧。”

真的太辛苦了，又累又困還餓。現在突然發現，以前種田可太輕松了。

蘇奶奶也沒說話。說實話，她也對這門生意存疑，真的會像蘇涯說得那樣，能賺大錢嗎？

如果不能的話……

等他們到縣城的時候，大部分人都忙活起來了。

前不久，縣裏已經下了紅頭文件，從此以後就沒投機打把這個說法了！小商販們聞風而動，早早就占據了各有利地位。

這幾天，縣城可熱鬧了，各種各樣的物件都應有盡有。然而，蘇奶奶這一行人進城，還是相當引人註目。

三個高大壯漢子，一個矮瘦老婆娘，還有那好幾擔的東西，這陣型，著實與眾不同。

“嬸子，你們這挑的是啥呢？”有人忍不住上前問了。

他從一開始就註意到這一行人了，實在是這搭配太奇怪了吧。別人家支攤子，最多就一兩個人就忙活上了。他們這一行人整整四個人啊，更何況，看那擔子，裏面的東西可不少。

蘇奶奶那根賺錢天線立刻就豎起來了，她心裏有種隱隱約約的預感，這趟出來值當了！

“哎呦，我們家買的是豆腐呢。”蘇奶奶邊答邊催促著那三兄弟趕緊往供銷社那邊走。

“豆腐？”那人瞪大眼睛，你整這麽大陣仗就為了做個豆腐？

年輕人沒啥興趣了，正想潦草地打個招呼就走時，蘇奶奶卻不肯放過他。

“可不是嘛，咱們家那是專門做豆腐的人家，做豆腐的手藝那可是傳了好幾代了。”

年輕人撇嘴，誰家做豆腐不是家傳手藝？他敷衍一笑，“行，嬸子，改天去幫襯你啊。”

“哎，那嬸子就等你了，”蘇奶奶狀似不經意提高聲音說，“你到時候來咱們攤子，可得好好選選。有那韌豆腐、滑豆腐、豆腐花、炸豆腐、臭豆腐、香豆腐……”

年輕人的腿徹底邁不動了，目瞪口呆地盯著蘇奶奶那開開合合的嘴。

“這，這豆腐還有這麽多花樣？”

不要說年輕人，周圍那一圈人都被驚呆了，那打量的眼神一個個往他們家那被蒙得嚴嚴實實的幾個擔子瞟。

“這豆腐花、臭豆腐我也吃過，”有人來了興趣了，“那炸豆腐我大概也知道是啥玩意，但那韌豆腐和香豆腐又是啥玩意？”

其他人不知不覺跟著老蘇家一家人走了，“就是，嬸子，你可得給我們好好說說道，這都是啥玩意？”

蘇奶奶一邊和這群人瞎扯淡，一邊心機地領著人往供銷社那邊走。

等到供銷社附近，蘇奶奶一眼就瞅中了那街角處的有利地位，揪著蘇老四的耳朵推著推車就往那兒撞。

周圍的小販都嚇壞了，本來也想搶那有利位置的紛紛望而卻步。再一擡頭，立刻被蘇奶奶那自帶的龐大觀眾給嚇到了。

咋回事？這老太太身後咋恁多人？這是來支攤還是來打群架？

蘇奶奶看了下這轟動的效果，相當滿意，這肯定就是招弟說的廣告效應了吧？

很好，這麽多人都在這，很快他們錢包裏的錢就是她的了！

蘇奶奶連忙催促蘇家三兄弟把攤子給支起了，“趕緊的，把咱家的豆腐都給擺上。”

“可都小心點！弄壞了我饒不了你們！”

蘇家三兄弟也相當興奮，這周圍這麽多人啊，他們要發了！也不用蘇奶奶催了，自己就像磕了興奮劑一樣沖過去支攤了。

蘇奶奶的準備相當充分，她把家裏那三張大桌子都帶過來了。

三張桌子一擺出來，那氣勢，相當不一樣。旁邊正在吃瓜的賣魚小販楞了，看看那大桌子，又看看自家那小破婁，瓜都不香了。

等到那種類齊全的豆腐制品挨挨擠擠地擺上來，周圍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。

這，這竟然是個小攤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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